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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哪敢与君绝》

7. 青涛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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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门并不张扬,墙头两株槐树恰新叶出头,一旁当真有玉兰与之枝丫交叠,茸茸花苞粒粒分明。一张小匾上书“青涛院”三字,匾下,子屏正含笑相迎。

“二位公子好,”子屏打个千,“请随我来。”

二人回礼跟上。甫一入门,便有幽香扑鼻,一进的小院里,花木葳蕤、绿意盎然。

“还算雅致。”徐昀小声啧了一句,眼睛却四处转着打量。

要进正厅门时,她的目光落在门口一副联上,日光斑驳间,木牌上的字迹亦微微模糊,叫她凝神读起来。

新巢泥落芹边认取去年王谢燕,古瓯雪沸盏外读遍今岁桃杏诗。

她细嚼一回这恰写春日即事的对联,微微颔首,心下想二十余字所言之象,心驰神往起来。

“公子来得好准时。”

脑后的人声叫她一下子从沸雪煮茶的意境里抽神,胸口莫名一紧。

此时徐昉已走进门去,她不得不缓缓转身。

谢持简正站她身前,一袭水天青色的直裾落落垂下,并没有过多藻饰,微风中衣摆轻扬,颇有点古风。

徐昀忽觉得自己这身新衣裳十分刻意,不如此人天生一种风流道骨。

“谢公子…好。”

抬眼时,她不由自主留意到他右边额角处的伤痕,虽已结痂,仍是显眼。这倒是白璧微瑕了,徐昀忖着。

她忽察觉盯着人看实在不礼貌,忙解释道:“你这伤,可好些了?”

谢持简似乎愣了一下,随即轻轻一笑,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头发,略一偏头,将伤疤掩入发丝之间。

“无妨,小伤罢了。”

徐昉此时踱步到了门前,来向谢持简见礼:“谢公子,我们本该上午就到,谁知有事绊住了脚,公子万勿见怪。”

他看一眼徐昀,“我这弟弟已催了我半日,何不快拿那拓本出来,让他一观?”

谢持简倾了倾身,向徐昀凑近些许:“小公子可算来了,再不来,那拓本要放得发霉。”

他继而抬手一引,徐昀顺着就抬步迈进内厅。

内厅也十分小巧,紧凑地摆了些家具陈设,角落中,一张古朴的案几上,一叠油墨犹新的拓本早已放好。

“我这地方小,小公子若不嫌弃,便在这里临吧。”谢持简铺开纸,往旁边一让。

徐昀早已捧起那拓本,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雄角奇出的小字,不禁叹道:“这是真魏碑!”

“快谢过谢公子吧。”徐昉提醒。

徐昀这才把手中拓本搁下,对着谢持简就要福身,然而手方搭在腰间,便惊觉出错。她忙撤手,改作了个长揖。

垂首间,她不禁心下惶惶,生怕抬起头来见着对面那人起疑的脸。

然而那人仍是方才神色:“小公子太客气了。徐兄这两日没少夸你字写得好,我可要在此观摩观摩。”

徐昀急向徐昉投去求助的眼神。徐昉立时会意,走近谢持简身边,揽了他的肩道:“我这弟弟有人在侧就写不好,咱们先到院里去坐,待他写来。”

谢持简被他推走,却还不忘搁下一句:“小公子这身衣裳好看,可别叫墨染脏了。”随而将门带上。

见二人出去,徐昀松口气,并想:此人算有眼光。

她往椅子上坐了,不急动笔,却端详起桌上的陈设。松烟墨与澄心堂纸虽贵,倒也不算稀罕;而那砚却一看便知是上品的歙州砚,琢磨得极细腻温润,盖上竟还是螺钿嵌的花鸟纹,左右看来莹莹生辉,鸟雀如活物一般。

那砚已微微凹陷,想是主人常年所用之物。徐昀不禁啧啧称奇,却因其已盛了墨,没法拿在手中把玩。

她终把目光收回,提笔蘸墨,聚起精神,一笔一画地在纸上临起来。

写了几行字,她手腕微微发酸。正搁笔间,却听外边隐隐人语之声传来。隔得太远,她耳朵里只飘进“贪墨”“漕运”“戏班”这样的字眼。

她这才忆起,那日医馆,那谢持简从火场里拿出的字条,和哥哥说的贪墨之案。

原来哥哥连夜赶着看文书是为了来同他说。她一下来了兴致。

本还要再临几个字,脑子却不听使唤,徐昀只将心思都放到耳中所闻之事上了。

她索性起身,悄悄踱到门边窗下,附在薄薄纸纱边听起动静来。

然而那两人此时却又没在说方才符号之事,只闲话着院中陈设。

徐昀仍贴着窗边,竖起耳朵还等他们再度提起。不一会,窗外却悄然下去。

她只当是离得不够近,又往门边靠了靠。

忽的,门吱呀一声,毫无征兆地开了。

徐昀正是全神贯注之际,这一声将她惊得浑身一哆嗦,一时乱了阵脚,手足无措地呆在了门边。

外头的风和光线随门开挤了进来,随即她几乎撞上一个高大身影。

她啊一声往后退去,本有些宽大的衣袍有些绊脚。她一下撞在身后的小桌上,桌上花瓶左右摇晃,就要坠下桌来。

谢持简眼疾手快,一步上前,堪堪扶住瓶身。

徐昀全然动也不敢动,因为此时此人离她极近,将她围入一圈阴影中,她的额头差半寸就要贴上他胸口衣料,许久没闻到过的柏子香味道袭入她鼻尖。

“你怎么在这?”谢持简撤开一步,蹙起眉,疑惑地居高临下看着她。

“我…”徐昀哑住,忙低下头去理衣服,心口扑通乱跳。

谢持简仍是蹙眉:“撞着了没有?”

虽腰下有点吃痛,徐昀也只能小声道:“没有…”

“那就好。”他背起手来,绕开徐昀,往书案走去,“还好我扶住了,否则你可得赔给房主。”

徐昀没作声,还在原地不动。

“得了几个字了?”他已走到案边,探身看了看,“才临了半篇嘛。”

他拿起桌上纸页来,端详一番,“徐兄没夸张,小公子名不虚传啊。”

徐昀心虚着挪步过去,“谬赞了…”

“小小年纪,笔力这样好。”谢持简眼睛一转,“还不知小公子贵庚?”

“今年...十三。”徐昀随口编道。

“真是年轻。”谢持简点头,“可是属虎?”

徐昀并没多想,嗯了一声。

“嗯......”谢持简看着字,拖起声音,浅笑应着。

他忽放下手里纸,眼里多了几分狡黠:“你方才不会是一直在偷听吧?”

“我没有!”徐昀立回。她确实什么也没听清。

“偷听做什么?你可是想知道那个案子?”他双臂抱起,挑眉看向徐昀。

徐昀不知怎的,竟向他点了点头。

“你哥哥跟子屏说话呢。”他偏头,“你过来,我悄悄告诉你。”

徐昀忽地蹙眉,也抱起臂来,“哥哥自会说给我听,不劳公子告诉我。”

谢持简轻笑:“徐兄说你心思重,可不能让你知道,否则要日日缠着他问。”

他不管徐昀还要不要说话,已自顾自地开口说起案子。

“你哥哥说他回去翻了旧牍,又去信给徐老爷,才得了些细节。当年一南平义商章文清,偷运贪墨的赈灾粮被截。那队船除了运粮,还有些私货。这字条缝在一件戏服暗袋中,正是当年截下的货物之一。”

“那戏服是谁的?”徐昀往他跟前凑了凑,仍留着半丈宽的距离。

“戏服属于一个叫流云社的戏班。当时说是戏班经营不善,当了些行头给章家当铺。恰逢章文清那船南下,他们便顺带捎运,名义是借戏衣给乡社社火演出。”

“顺带捎运…真是巧得很。”徐昀若有所思。

谢持简倚在桌边,一手轻击桌面,眯了眯眼,“更巧的是,戏班在粮运案后不久便解散,早已没了踪迹。”

“那...此物又出现在玲珑台的后台,是不是说...”

“对,说不定...”他微微倾身,声音低了些:“和那案子相关的人,如今许还要有动作。”

徐昀不觉微微一战。

“是不是有意思?不过...”

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,“你可别跟你哥哥说,他过几个月就要秋闱,想来也不愿多管此事。”

他一顿,转而眨眨眼睛,“你若想深究,便来找我,我倒觉得有趣得很。”

徐昀狐疑看他一眼,心想着此人能有什么本事,去探官场旧案?且此人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个可以随便出入家门的小公子了。

还未回话,廊下传来一串脚步声,徐昀忙向椅子上坐了,假意又要执笔。

谢持简转脸打量她慌忙的样子,眼中满是揶揄,似是在说,原来你还真怕你哥哥。

徐昉进来,瞧见只有二人在房内,步子快了些。

“写好没有?”他问道。

谢持简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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